周恩来在上海设宴款待美国总统，尼克松用筷子就餐。

    位于上海市中心淮海中路、茂名南路上的锦江小礼堂，是一幢红色砖墙装饰的小楼。一走进门厅，便可见到墙壁上一行金光闪闪的字，以及周恩来总理与美国前总统尼克松举杯相庆的老照片。 1972年2月28日，中美两国政府领导人就是在这里发表了 《上海公报》，为中美关系揭开了新的篇章。

要求“不冷不热、友好接待”尼克松

    由于外交保密方面的原因，当时很少有人知道，举世瞩目的《上海公报》就是在锦江小礼堂发表的。即使是有幸见证这段历史的锦江饭店工作人员，也是在多年之后才能开口向外界讲述当时的见闻。《上海公报》发表40周年之际，曾参与尼克松访华服务工作的锦江饭店原办公室主任邱焕锡近日接受晨报专访，再度回忆40年前那个难忘的2月。

    1972年2月，时年24岁的邱焕锡刚从川沙知青点被招入锦江饭店半年多，在饭店从事客房接待工作。“突然有一天，饭店通知我们，一周以后要接待美国总统尼克松。那时我们连尼克松要访华都不知道呢。”

    邱焕锡告诉记者，得知尼克松要到上海的消息后，他和同事都非常惊讶，“那时还是文革时期，一提起美国，还都是说‘美帝国主义’，大家心里都挺紧张，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资本主义国家来的人相处。但毕竟是要接待世界头号国家的头号人物，我们还是感到很光荣的。”

    为做好尼克松一行的接待工作，锦江饭店专门成立了一个接待小组，邱焕锡就是其中一员，负责前台工作。上海市外事办公室还对接待小组进行了两次培训。“主要是讲接待的纪律和原则，外办要求我们遵守三个原则：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友好接待。”

    邱焕锡回忆说，不卑不亢和友好接待是其他在接待工作中也经常提到的惯常要求，“但‘不冷不热’这一条，是对尼克松接待工作的特殊要求。在接待其他很多国家的元首时，我们服务人员都是夹道欢迎，还要拿鲜花的，非常热烈。但尼克松那次就没有这种场面，但是也要体现我们的友好，所以我们服务人员都是面带微笑、行注目礼。”

“看到周总理的心情更激动一些”

    尽管如此，这个并不热烈的接待仪式仍然令邱焕锡毕生难忘。“尼克松一行是27日下午到锦江饭店的，我在前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周总理陪着尼克松一行走进大堂，然后一直把尼克松夫妇送到电梯口，简单告别之后才离开。”

    邱焕锡告诉记者，由于中美之间长期的隔绝，他们事前都不知道尼克松长什么样，“看到周总理一直陪着，我们也就知道，这个高高的外国人肯定就是尼克松。”邱焕锡回忆说，那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周恩来，“倒是看到周总理的心情更激动一些。”

    由于注意力都集中在周恩来和尼克松的身上，邱焕锡对其他随行人员印象不深。“后来看了报道才知道，站在尼克松身后的那个帅气的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基辛格。”不过，尼克松夫人的那件红色大衣却让邱焕锡印象深刻。“其他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有尼克松的夫人，两天都是穿着鲜艳的红色大衣，特别醒目。”邱焕锡不知道，这件红色大衣正是尼克松的夫人为了向中国人民表示友好而专门挑选的。

“尼克松的饮用水都是美国空运的”

    邱焕锡告诉记者，与接待其他重要人物不同，在尼克松下榻锦江饭店期间，锦江饭店的服务人员与美方并没有太多交流，与尼克松本人更是完全没有直接接触。“尼克松的饮用水、餐点都是从美国空运过来的，没有让我们准备，他临时需要什么东西，也是通过外办告诉我们，我们再通过尼克松的安保人员转交。平时我们要求‘客到、茶到、毛巾到’，尼克松那时也没有要求，茶水也是交给美方的安保人员，再由他们送进尼克松的房间，我们不能进去。”

    不过，在服务台近30个小时不间断的工作，也让邱焕锡有幸目睹了不少历史画面。“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周总理对细节要求特别高，每次都是把尼克松和夫人送到电梯口，等他们上去以后他再离开。尼克松出门前，也是周总理提前到电梯口迎接，电梯门一开，周总理就伸出手，与尼克松和他的夫人一一握手问候。”

    邱焕锡说，27日和28日两天，尼克松两次回酒店、一次出去，都是周恩来亲自迎送，“尼克松也特别准时，每次都是周总理刚到电梯口，等了不到一分钟，尼克松就从电梯里出来了。”

27日夜里中美双方代表团忙到凌晨

    尼克松下榻锦江饭店的两天里，整个接待小组的工作人员一直没有睡觉，随时待命。“虽然尼克松的餐点、茶水什么的，都不需要我们准备，但从外办那边反馈来的一些其他协调工作，还是很忙碌的。特别是27号晚上，一直到凌晨一两点钟，不停有人在大堂进进出出，能感觉得到，中美双方代表团那天晚上都在很紧张地工作。”

    邱焕锡告诉记者，后来好多年以后他看了报纸才知道，直到1972年2月27日那天晚上，中美双方仍在台湾问题等方面存在分歧，那天夜里，那些进进出出的外交官，正是在就《上海公报》的细节和措辞进行磋商，确保第二天公报按时发表。

    1972年2月28日发生在锦江小礼堂的历史性一刻，身在前台的邱焕锡自然没能亲眼目睹。但据邱焕锡回忆，《上海公报》发表后，尼克松心情十分愉快，还在锦江饭店的菜单上点了三个菜，并且全部吃光了。“当时要求我们不冷不热，又要友好接待。怎么表现我们的友好呢？28号中午，我们就主动打印了一份特制菜单，请美方保卫人员送过去，让尼克松点菜。本来尼克松是不准备再用午餐了，但看到菜单后，非常有兴趣地点了其中的三道菜：沙盘鸡、鲜菇蚕豆、炒明虾球。听说尼克松边吃边说：‘verygood’，三道菜全部吃光了。”

[故地重游]

尼克松主动要求与当年服务员合影

    对于尼克松而言，锦江饭店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1993年4月，已是耄耋之年的尼克松第三次访华，便特地来到锦江饭店故地重游。负责在1993年接待尼克松的锦江饭店原驻店经理程荣根回忆说：“4月12日上午10点，当尼克松的轿车缓缓驶进饭店大门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锦江小礼堂，脱口而出：‘就在这里’！ ”

    “再次走进锦江小礼堂，尼克松更是感慨万千。他站在礼堂中央，对陪同访华的工作人员和记者，用洪亮地声音说道：‘中美关系就是从这里起步的’。”程荣根告诉记者，为了让尼克松找回当年的感觉，锦江饭店特别安排了参加1972年接待的工作人员再次接待，看到当年的熟面孔，尼克松特别高兴。 “他用手示意我们站到他身边，然后主动让记者们给我们拍照，于是就有了这张珍贵的合影。”时隔19年，邱焕锡拿出与尼克松的合影，当年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